《解密》：关于“梦”的得与失 日期：2024年08月12日
《解密》是用十个梦串联起来的电影，在这些梦里梦外，是新中国建国前后敌我双方在情报战线上的殊死较量，也是男主角容金珍（刘昊然饰）从飘零的孤儿到破解密码英雄的成长。 导演陈思诚在和媒体的对话中，把《解密》称为“重塑了自己”的一部作品，是到目前为止创作的“峰值”。吊诡的是，自8月3日正式公映以来，《解密》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如果说庞大的观影群体叠加众口难调的审美诉求会让电影的优点与瑕疵都被放大，那么以陈思诚过往的创作为背景来审视这些梦，不失为“解密”这部影片的一种途径。
1 梦的制造-电影对文学的改编
《解密》改编自麦家同名长篇小说，作为他首部问世的作品，相较于之后的《风声》《听风者》《刀尖》等小说，它的叙事偏向前卫和实验性，还没有形成后几部作品中强烈的个人风格，那些曲折复杂的悬念故事、严密扎实的逻辑推理和详细的谍战交锋过程，在《解密》中是缺失的。 电影《解密》对小说改编最成功之处，就是将原著中心理性、情绪性、超现实的文学元素转化为能够用直观的视听元素来呈现的梦境。正如陈思诚所说，“梦是这部电影创作的一个重要抓手”。 梦境推动了故事中情节的发展。比如容金珍解开“紫密”的过程，他需要到潜意识中去寻求谜底，在游乐园一场梦境中，他经过了国际象棋造型的灯柱广场和茶杯形的旋转木马，象征着他在导师希伊斯（约翰·库萨克饰）和养父小黎黎（吴彦祖饰）身边的快乐时光。三组摩天轮和随后的倒塌，让容金珍找到了解密的锁钥，成为废墟的游乐园也预示着他曾经的欢乐一去不返（导师成了敌人，养父已经故去）。 梦境来源于陈思诚的艺术创造力和想象力，他自称是打破了以往类型电影的束缚而获得的拓展，其实这些瑰丽神奇的场景中，依旧延续了他在类型创作中的经验和观念。陈思诚电影常被诟病贴附社会热点，比如《消失的她》中的“家暴”和“凤凰男”。但从另一个维度而论，具有时代性和当下性的表达，才让电影成为了时代的“注脚”，更容易获得观众的共鸣。
《解密》小说中的“ENIAC”（世界首台电子计算机）只是一笔带过，电影中却成为了反复出现的“景观”，希伊斯办公室张贴的剪报、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电子怪物，宣告着它的不可战胜。它其实映射着今天的大众对AI(人工智能)的普遍焦虑，这头由资本和技术催生的“巨兽”，是不是会成为未来的噩梦？
2 梦的内核-“非典型”英雄的成长
《解密》在开片就借助采访者“宣告”了影片是隐蔽战线上无名英雄的故事，当然归属于“主旋律”电影。容金珍这个角色，在主旋律电影中无疑是颠覆性的、“非典型”的英雄形象。接近于“科学怪人”的外表之下，他沉默羞涩和孤僻压抑的性格与内在的天才头脑有着巨大的反差，而梦境就成为了刻画他的情感和思想的通道。 在与梦境相对应的现实维度，影片架构了一条完整的人物成长曲线。希伊斯在进入大学之初，遭受了同学们的恶作剧，必瑜（陈雨锶饰）劝慰他要用自己擅长的能力去改变他们。“改变”是容金珍贯穿全片戏剧动作的关键词，也是他的力量的体现，凭借着才华，他改变了希伊斯的态度，改变了解放城市的进程，收获了异性的爱情，改变了亲人们的命运，最终，他改变了自己，在关键时刻改变了历史的发展。 而同样有才华的希伊斯却命运迥异，他和容金珍既是惺惺相惜的师徒，又是针锋相对的敌手。两人的差异在于价值观，容金珍所承袭的是东方传统的家国一体的信念，它来自养父的教导，也来自现实世界中的际遇；希伊斯所信奉的是西方个人主义的教条，在他的梦中，红色海滩上的脚印会被潮水抹去，横亘在前方的生物体巨大无比，在上升的俯拍镜头中，他的身形越变越小；在同一场景的另一个梦中，“无我”的容金珍可以绕过巨大的生物，和希伊斯开心对弈，他的脚印清晰地留在了沙滩之上。
在梦与现实的交织中，《解密》完成了意识形态的书写，一个天才燃烧生命解开的电码之密，同时也解开了人生之谜，它呼应了影片开头小黎黎收到托孤信上的寄望，回答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
3 梦与现实-被遮蔽的时代
梦境无疑是《解密》全片的华彩乐章，当下中国电影的银幕上，并不缺少雄伟神奇的物理奇观，而依托于电影的工业能力和创作者艺术能力，对隐晦藏秘的内心世界的奇观化表达，无疑让人耳目一新。 遗憾的是，在视觉层面的震撼还没能充分转化为对观众心灵和情感的震撼。过度倚重于梦境的神奇，也就意味着过度挤压了现实所占的比例，尤其是容金珍进入701工作之后，除了师徒二人在设密解密层面的智力交锋，观众对谍战题材所期待的惊险悬疑成分基本缺失，主人公也丧失了戏剧动作的主动性。 为了突出梦境，为了突出主人公，容金珍在701既没有受到周围人群的影响，高墙深院又让他避免了社会的挤压，他几乎成了一个被架空的静态人物，在他身上看不到那个特定时代的投影。而脱离现实的梦境往往只是内心活动的图解，缺失了可供解读的空间，更偏向于炫技，对于推动情节和塑造人物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陈思诚在之前的创作中，已经有一套被市场证明过的商业电影美学经验，“既有通俗的内容来满足普通的观众，又有‘高端’的手法对话核心影迷”，维持着商业述求和“艺术表达”之间的平衡。而《解密》似乎抛弃了这样的经验，从这部影片中看得出创新的激情，也看得出节奏和分寸失控的风险，这一场梦的视觉盛宴，最终能否被观众接受，还有待于市场的检验。
作者：虞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