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春节档交出的成绩单，你满意吗？ 日期：2023年02月01日
大年初七，春节档电影票房和观众满意度双双出炉，成绩令人欣喜。春节六天总票房超67亿元，成为中国影史春节档票房的第二名，仅次于2021年；观众满意度87.1分，取得自2015年调查以来同档期的最高分。姜还是老的辣，张艺谋执导的《满江红》以26亿元登顶票房冠军，并以88.4分取得满意度最高分，成为这个档期的最大赢家。 说实话，这个结果令我有点意外。本来重磅科幻片《流浪地球2》被大家寄予了厚望，票房夺冠几乎是众望所归，要知道2019年《流浪地球》惊艳问世，树立了中国硬核科幻片的标杆，总票房达到了46.8亿元，是当年春节档的票房冠军，堪称中国工业大片顶流。时隔4年，当续集揭开神秘面纱后，观众反应却不及预期。细想想，可能有几个原因。
首先，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长极其考验观众耐心，感觉是两三部电影叠加为一部，前半部分打斗过多，类同于好莱坞大片的视听轰炸，确实让观众有审美疲劳之感；其次，信息量过载，《流浪地球》危机只有一个，任务简单清晰，《流浪地球2》显然要复杂得多，虽是续集，但却是1的前传，危机接二连三，信息量巨大密集，线索繁多，观众来不及消化，就被推到了下一个危机面前；另外，人物众多，分散了主角光环，影片虽然是双男主设置，但是二人并无交集，各自平行叙事，导致观众情绪不够集中，有点散乱。 但不可否认的是，《流浪地球2》的确是《流浪地球》的全面升级，是中国稀缺类型系列的一枝独秀，无论是国际化视野，还是工业化水平都走在世界前列，IMAX大银幕所呈现的未来宇宙景观恢弘磅礴，太空电梯、月球核爆、人工智能、数字生命等大胆设想带出了观众的探索兴趣和忧患意识，人类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毕竟，2044距离2023也不远。
相对于《流浪地球2》的宏大叙事，《满江红》则从小人物出发来抒发家国情怀，你会看到张艺谋电影中许多常见的元素：红色，山西大院，影子替身。围绕一桩命案、一封密信，大将、小兵、舞姬、打更人、马车夫各色人等粉墨登场，犹如戏曲中的生旦净末丑拉开了这场戏的大幕。叙事依然遵循戏剧结构“三一律”，封闭空间，限定时间，实现了一种“实时电影”的全新实验，自带紧张节奏感，并融入现代年轻人喜爱的剧本杀和密室逃脱游戏，底层和高层斗法升级，多重反转犹如川剧变脸，带来一种猜谜快感。 主创奇思妙想，将古装历史、喜剧和悬疑类型杂糅混搭，竟毫无违和感，一众喜剧演员也因角色设置而脱胎换骨，表演随着剧情由诙谐转为悲壮惨烈，痛感、爽感齐飞，引人入胜。结果出乎意料，用谜底点题，大声朗诵，全军复诵，仪式感的传递，带动民族情绪，将岳飞这首家喻户晓的《满江红》再一次进行了有效传播。 但成也技巧，败也技巧，在史实基础上的大胆虚构有创意，却也引发了不小的争议，过于频繁的反转让入局的观众后半程出局，各个反转之间有的地方还是缺乏逻辑自洽，最大的bug，还在于本意升华却令人匪夷所思的结局，孙均为什么不杀秦桧，一走了之？虽然电影也给出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但还是让我心生存疑，这么多人以命设局就是为了保留一首词……听到这首词我也壮怀激烈，但同时我也很迷茫，我的迷茫在于，这是舍身取义还是一场浪漫主义的杀人游戏！？
同样是悬疑间谍片，《无名》有点黑色幽默地自命为“超级商业片”，但显然它是一部有观影门槛的作者化风格鲜明的谍战片。相对于《满江红》不停游走的动态，《无名》则是以静制动，深藏不露，表面不动声色，内里暗涌非常，对场景中的人物进行状态化的玩味呈现，蒸排骨、糕点、羊、犬、吃醉虾、吐烟圈……有视觉有隐喻，把日常食色拍得有滋有味，把战争暴力拍得触目惊心，也拍出了大时代每个人物的宿命感。有王家卫、昆汀的影子，《花样年华》的老上海风情，但却是自成一体的程耳腔调。 最大的争议莫过于非线性叙事结构，故事从中间开始讲，跳跃、留白、前置后补、重复，有意让观众参与叙事，补上拼图一角。很早猜出第一层，却没有猜出最后的底牌，亮牌时也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大概是之前已经铺设了许多伏笔。有的观众吐槽把一个简单故事复杂化，故弄玄虚，故作高深；有的观众跑去影院二刷、三刷，重新找细节缕线索，乐在其中。假设按照时间顺序重新剪辑一个平铺直叙的版本，可能很无聊吧。至于票房，《满江红》的热闹纷呈和满腔热血属于大众，《无名》却是高冷的，而这份高冷注定是少数人群的狂欢。 虽然《流浪地球2》面向未来和科技，《满江红》和《无名》回望历史，但这三部老中青导演的大片看下来，还是有些共性，都是群像刻画，复杂叙事，饱含家国情怀，以中正、谐趣、另类完成了主流价值观的表达。但也都有点用力过猛，时间超长，情节密度超高，不仅仅是《无名》，其他两片很多观众二刷、三刷之后才重新发现被遗漏的许多细节和秘密，这倒是今年春节档的独特景观。
《交换人生》和《熊出没·伴我熊芯》则诉诸于家庭温情，属于标准化流水线的电影产品，主题清晰明亮，类型成熟，质量稳定，安全无险。最稳健的当属国民级动画系列片之《熊出没·伴我熊芯》，“熊出没”竟然拍到了第九部，惊叹！这应该是中国电影最长系列了吧，面对儿童的亲子电影主打亲情牌，融入AI高科技，定位准确，健康益智，成为陪伴孩子过年的刚需“年货”，很好奇它究竟能拍到第几部？
有点遗憾的是，作为春节档唯一一部女导演拍摄的《交换人生》几乎被其他大片淹没了。按说这部影片主打奇幻、喜剧和家庭，是和春节档匹配度最高的合家欢电影了。但可能穿越题材大家有点厌倦了，亦或许喜剧桥段提前曝光过度，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况且18岁的少年在意识到家的重要性之前，还没有充分体验到交换为“成功人士”的人生。对于我，看了几部超长烧脑大片之后，带着全家老小一起看个温馨有爱的小片既轻松又愉悦，虽然没有大笑大悲，却获得了平凡家庭的小欢乐小感动，一种简简单单的幸福感，也挺满足的。 至于动画片《深海》，情绪复杂，另有文评，不再赘述。
2023，大疫三年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档，北京的街上冷冷清清，电影院却热热闹闹，人山人海，甚至产生了极为热烈的后电影现象，专家评议、网友争议、全民热议，观众的热情都回来了，这确实开了一个好彩头。
作者：周夏（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