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之宝》：徘徊在荒诞与现实之间 日期：2023年11月21日

　　由张大鹏执导、张译主演的电影《无价之宝》正在上映。影片改编自2020年的韩国电影《担保》，讲述了一对落魄的下岗职工兄弟石振邦和杨武为追讨欠款，不得不暂时照看欠债人的孩子芊芊，但经由三人相处，芊芊完成了从欠债“担保”到“无价之宝”的身份转变的故事。就目前电影呈现的结果而言，有其令人眼前一亮的部分，当然，也有令人遗憾的地方。

　　将荒诞融入现实

　　影片的主要人物关系设置与情节设置与韩国原版保持了一致，中心叙事都是没有血缘牵绊的“父女”如何建构起父女情。这个主题并不鲜见，远如《搭错车》，近如《人生大事》，都值得对比和参考。就创作风格而言，这两部作品更为现实，而《无价之宝》则颇具荒诞色彩。比如，主创直接以“石振邦开车冲进歌舞厅救出芊芊”这个超乎常理的颇具英雄黑帮片气质的段落完成了父女关系的正式建立。在90年代通讯交通都不发达的年代，石振邦从东北奔赴福建非常顺利地找到芊芊这个事情本身就隐含着巨大的困难，但是主创并没有就此深入，而是以一种近乎童话的方式给到了芊芊解救。

　　除此之外，关于父女关系的最终确认，影片落脚于芊芊在石振邦病床前喊出“爸爸”的称呼。从常规叙事的角度，主创可以根据石振邦的生活习惯、工作环境等因素赋予石振邦各种各样的绝症，但是本片却以“石振邦坐热气球听芊芊唱歌并为她采松子出意外”作为其弥留的理由。又如影片讨论度最高的一场戏应属石振邦醉酒后跳舞致敬《雨中曲》《红气球》的段落，这段戏被广泛评价为浪漫而有视觉冲击，在一部充满怀旧的东北“文艺复兴”作品中看到如此经典好莱坞的场景，确实充满了奇幻之感。 假若观众能够沉浸于这种主创刻意营造的“荒诞”段落中，那对于影片可能会有一个不错的评价。而影片的矛盾之处也恰在于此。影片的故事背景设定于1995年到2007年的东北，显而易见是主创精挑细选的时间段。此时的东北正处于下岗潮冲击下，整个故事的展开都是基于时代浪潮的，影片前半小时的冗长铺垫也正是试图更加准确地描写这些内容——下岗经商、卷款跑路、非法海外务工……这些铺垫让故事富有时代质感，也让故事更加“现实”，我们由此可以窥见主创更大的野心，试图在“父女关系”之外呈现一些社会议题。

　　而石振邦正是时代巨浪之下的失意人。这个失意人的人设并不讨喜。我们以石振邦与郝蕾饰演的前妻两场对手戏为例，其一是那段无厘头的离婚开场，以“离了婚看谁要你”等台词勾勒了一个冲动自大又好面子的中年男人形象；其二是石振邦为了收养芊芊而找前妻复婚，对前妻“你都这么胖了，我不嫌弃你”的身材攻击似乎是为了找回“面子”，但这种显而易见的PUA句式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观众对石振邦的正面期待。 虽然前妻回身的一巴掌和“我怀孕了”、“死老光棍”的反击以及主创后期对于石振邦妈妈式关心女儿的细节补充对影片的价值观进行了找补，消解了这种冒犯，但这种负面细节的呈现太过现实，对石振邦的父亲形象建构似乎并无任何正面帮助。感谢张译本身并不“油腻”甚至还颇具少年气的精湛表演，让这些台词看起来更像口是心非的逞强。总的来说，如果将影片的优缺点比作一个木桶的长短板，那么张译对其角色几乎没什么瑕疵的诠释，或许是影片最大的长板。

　　当现实与荒诞冲突

　　当然，当表演成为一部影片的最长板，大体上并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影片存在其他明显的短板。 对于影片而言，显而易见两位女性角色非常重要，其一是芊芊，其二是其生母王曼丽。

　　以王曼丽举例，作为欠债人，她试图通过偷渡的方式出国打工还债。但王曼丽究竟如何出国并且多年杳无音讯？又缘何突然带着一身病痛回国并且在和石振邦结婚当天跳楼？这段戏无疑给了张译更多表演空间，但也确实难逃王曼丽煽情工具人之嫌。正如是石振邦所说，王曼丽偷渡出国遇到海难身亡或许是她对孩子不闻不问的更合理的解释。相较之下，原版生母的故事情节更为合理：男主角为要债主动抢了孩子作为要挟，生母因为被遣返而与女儿失联，并且默默关注女儿的情况，因为看到女儿过得好才多年不出现。并且她与男主角也并无额外的感情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在人物关系设置相似的《人生大事》中，女孩儿的生母同样也是突兀地从国外归来。这不得不说是个有趣的巧合。 影片时长132分钟，切分为1995与2007两个时间节点，时间跨度长达20年。影片后半段以芊芊的学习生活为主线，展现她与石振邦无名有实的父女生活状态。芊芊的人生经历延展开来暗含影片的另外一些社会热点，比如她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而早早开始拍广告，因为出名而被同学排挤；从舞蹈系学生到广告演员到电视剧演员，同时又开演唱会，是那个年代部分明星的经历缩影。芊芊看起来顺风顺水的成名之路也可以看作是影片荒诞现实的组成部分，芊芊的成功恰是石振邦苦难人生的唯一点缀。

　　正如前文举例，一部分观众观影后强调喜欢电影所呈现的悲苦内含之上荒诞浪漫的气质，张译的表演是真挚感人的；一部分观众则诟病影片叙事的杂糅与混乱，其荒诞段落与影片本身的现实叙事略显冲突。两种评价都能与导演张大鹏的广告从业经历相关联，这既是他的长处，也可能成为他的短板。此前张大鹏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代表作是宣传片《啥是佩奇》，而《无价之宝》是他的第一部长片电影，算得上是跨界创作，也多少带一些其广告导演的影子。

　　影片结尾，张大鹏给到石振邦或者说导演呈现给观众的结局是一个标准的大圆满结局，这似乎延续了导演在其短片中一贯的温情风格。当然，很大程度上我们对于电影的理解取决于自身的情绪状态，换种方式解读，或许影片剧情自《雨中曲》致敬之后都是石振邦的想象也未可知。总体而言，作为一部改编喜剧，《无价之宝》的视听风格颇具特色，虽叙事有其不尽如人意之处，但也值得让人期待导演的下一部作品。